Friday, September 26, 2014

業餘政治

蘇格蘭獨立公投遭否決,獨派領袖薩蒙德即時承認失敗並宣布辭任蘇格蘭政府首席部長及民族黨領袖之職。綜合各方報道,過去兩年薩蒙德確實把獨立公投推 動得有聲有色,至最後階段更令英國政府惶恐不已,實是雖敗猶榮。但最終他還是辭職了。這是專業政治問責精神之體現,沒有什麼出奇;相反,若他公投落敗而不 辭職才是奇事。

回頭看看,泛民主派爭取真普選失 敗,莫說問責辭職,連向支持者說半句致歉也欠奉,只懂得第一時間把所有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這對比是多麼的強烈。事實是,我們的政治文化就是缺乏專業問責精 神。回歸十多年,只有何俊仁於二○一二年民主黨立法會選舉失利後,即時問責辭去黨魁職位。有其他黨派輸得更加慘烈,卻沒有任何人向支持者說過半句負責任的說 話。這便是特區的政治文化,也可說是相當業餘的政治文化。

沒錯,特區議員並非專業從政者。我說的不是全職或兼職,而是從政精神。建制派留在議會的意義似乎只是根據指示而按掣,這不是業餘從政是什麼?回頭看泛民議員也好不了多少。着重的只是個人或黨派的眼前利益,有哪些人以長遠政治目標為己任?

也 許這說法對泛民主派領袖有點不公平。反正他們的心態是以街頭鬥爭為主,在建制中的主要目標是反對和破壞,更有政黨聲稱願意永遠做反對派,那怎可能培養出專 業從政者?也許這是特區政治不成熟的表現。當然,政治不成熟不等於不能或不應有普選。很多文明國家建立民主時,社會政治文化也是極不成熟。我們正是需要普 選來培育成熟的政治文化,所以在沒有普選的今天,也不能過於苛求。

算罷!原諒我只是在電視上看到薩蒙德的真誠問責感到一點無奈和傷感罷了!

Thursday, September 25, 2014

獨立公投與民主


很多人認為英國 首相卡梅倫是這次
蘇格蘭獨立公投的「罪魁禍首」。不是他仗着莫大的自信同意蘇格蘭人民以公投決定去留,怎會有今天的戲劇性險勝?但這「勝利」幾乎肯定只是 國際亂局的第一幕。蘇格蘭獨立公投雖然挫敗,卻接連引起了北愛爾蘭、西班牙,甚至極有可能烏克蘭的獨立公投運動,恐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難不令很多由眾多 民族組成的國家如中國,每天誠惶誠恐!

真正民主的代價

在各種直接民主的理論中,公投是最容易令人明白及能令民主完美主義者所 神往。他們都說,這才是真正的民主體現。但放眼全世界,雖然很多民主國家均有以公投決定國家政策的制度,但只有瑞士才是真正全面擁抱公投的民主國家。在瑞 士,任何國民皆可以提出公投挑戰議會制訂的法律或修憲。瑞士每年最少便有四次公投及選舉。在一九九五年至二○○五年短短十年間,瑞士經歷過三十一次公投, 處理過一百零三項重大社會議題;相比於法國,在同段時間,法國國民只參與了兩次公投。你可能認為直接民主會得到絕大多數國民的支持,但事實是,在瑞士過去 公投的投票率直至一九九五年已降至百分之四十二,更有個別社會議題的投票率低於百分之三十。這算不算是真正的民主自決,實是值得商榷。

市民 的參與率不是直接民主的唯一矛盾。容許不同民族在國家制度下自決脫離國家系統可說是真正民主的沉重代價。有哪個國家樂見本身完整的領土受到挑戰,甚至接受 分裂?分裂後,無論是爭取到獨立的小王國,或接受分裂的國家,均肯定是兩敗俱傷。兩者在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方面,均可能遠不如前,往日光輝不再。究竟民主 是屬於少數人的,還是整體國家?假如每個有多個民族聚居的國家也來舉行地方性的獨立公投,那怎麼辦?在一國體制下,這些少數民族不接受整體國民的決定,是否才算有真正的民主?假 如整體國民投票決定不讓少數族裔獨立,甚至欺壓少數,那又算不算是不民主?這些問題似乎均沒有絕對的答案。

尊重他人思想抉擇

有 人認為蘇格蘭獨立公投失敗,主要是蘇格蘭人害怕獨立後社會可能遭遇重大經濟倒退,所以大多數蘇格蘭人是只懂得經濟掛帥而忽略了民主自決的基本原則。我不大 明白這些指控。選民以經濟利益為考慮主因而行使其投票權又有何不妥?只要他們也是經過仔細考慮和衡量才行使他們的投票權,便是他們決定放棄獨立,甚至放棄 民主,也是實行民主的一種體現。可以肯定的是,差不多每個社會的選民均只是渴求有一個和平穩定的生活環境,為甚麼不當民主烈士便要備受擁抱民主理想的人譴 責?民主既然不是父母式的管教,儘管有些抉擇令人難以認同,為甚麼不可以尊重個別人士的抉擇?

也許民主的精粹,正正是需要尊重他人的思想和抉擇,做不到這點的人也不配自稱為民主的追求者。只可惜在我們的社會裏,很多人連這最基本的民主理念也弄不清楚!

Friday, September 19, 2014

像花雖未紅(二)

這是一篇寫於四年前,當時適逢政改,題為〈像花雖未紅〉之文章。想不到,人已不在,但歷史還是在不斷重複!了無所寄,唯有再和大家分享這篇文章的情懷:

車 外正下着毛毛細雨。我停在紅綠燈前,鄰線打開了車窗的客貨車隱約傳來一段既幽怨,又熟悉的歌聲:「像花雖未紅,如冰雖不凍,卻像有無數說話,可惜我聽不 懂……」周禮茂填的詞,着實把玉置浩二這令人肝腸寸斷的淒美旋律帶到另一境界。我很想絞下車窗聽清楚一點,可惜紅燈一轉,那客貨車便風馳電掣地揚長而去 了。

這陣子面對的矛盾,令我深深體會到李香蘭坎坷命途的悲哀。她本名山口淑子,為滿洲國日本移民,生於遼寧,曾以潘淑華之名在北京翊教女子 中學就讀,說得一口非常標準之北京話。曾經說過「中國和日本是我的『母親之國』和『父親之國』」的她,被日本同胞痛罵過,也被國民政府以漢奸罪逮捕過。在 那中日戰火動盪的大時代,她形容自己的悲痛「不是為日本人錯把我當作中國人而歧視,而是祖國的日本人對我出生的中國——我母親之國的侮辱」。但縱是生如父 母離異所拋下的孤兒,她的人生觀卻仍然是正面的: 「周恩來總理說過以史為鑑,面向未來,日本人應該用自己的良知清算過去,兩國年輕人更應用全新的廣闊視野認真考慮將來如何友好相處。」這種胸襟,能不令我 等汗顏?

她只是一位藝人,就是後來從政,也只是一位當了十八年議員的從政者。但她的一生卻代表着這大時代的矛盾和悲哀。周禮茂的詞正好把這 似花非花、若愛還恨的朦朧感覺寫得貼切動人。我望着那漸已遠去的客貨車背後,綿綿細雨把那雙紅色車尾燈化作朶朶紅花,正好和應着歌曲的尾聲,也像是這幾年 從政的寫照: 「回頭也是夢,仍似被動,逃避凝望你,卻深印腦中……」

曲終人未散,似還在細探着,這是花還是非花……

Thursday, September 18, 2014

金融中心地位不容有失

二零零八年特區紅籌上市公司中信泰富涉嫌因投資澳元累計期權遭受巨大虧損,令市場一時人心惶恐。當證監會正在了解事情之際,中信泰富領導層高調澄清 絕無虧損情況。及後最終證實中信泰富虧損幾近公司一半資產,問題便出現在這裡:究竟中信泰富領導層有否隱瞞事實導致投資者蒙受損失、市場公信力盡喪?


過去六年,我在立法會多次提出質詢,要求證監會盡早澄清調查結果,直至上星期,證監會才宣佈對中信泰富前董事局成員展開涉及市場失當行為之 民事索償。何謂「市場失當」?法律上並沒有清晰的界定,但肯定包括披露導致市場波動之「虛假或誤導性的資料」。此違法行為涵蓋不但包括在《證劵條例》下作 出行為的當事人,更包括「同意或縱容市場失當行為」的公司高級人員。明顯地,證監會最近所採取的行動是針對二零零八年中信泰富高層公開發佈否認投資遭遇重 大失利的錯誤訊息。問題是,為何拖延至今才採取行動?

眾所周知,中信泰富之董事局副主席兼董事總經理乃政經名人榮智健。他不但持續在美國福布斯 (Forbes) 雜誌之全球首富名人榜中榜上有名,更於一九八八年被委任為全國政協委員,在中國內地多間大學及美國史丹福大學設立教育基金,並獲得天津大學頒授名譽教授。 證監會需調查如此地位顯赫的人固然要極度小心,但亦因如此,調查更應仔細快捷。原因是任何這類高調的民事或刑事市場調查,其重要性不只局限於最後的結果, 而是能否在短時間內向國際投資者證明特區監管制度有足夠能力盡快處理任何令人質疑之市場失當行為。

特區乃國際金融中心,因此維持公正市場秩序猶為重要。中信泰富領導層不多不少帶有政治背景,出現了違規行為,外界揣測調查被拖延會否涉及政治因素是 很自然的事。這等猜疑對特區的市場公正性和透明度實可帶來重大破壞。市場信心是脆弱的,一經被質疑,可能需要一段頗長時間才可重新樹立。調查出現延誤對被 調查者也不公平。無論他們最終能否被還以清白,或是被檢控,六年的心理煎熬實在也太長了!這次證監會的表現雖說最終也能有所交代,但這調查過程本身卻也動 搖了國際投資者對特區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的信心。這可能比把違規者繩之於法更為重要!

Friday, September 12, 2014

我感動了!

我感動了!過去 個多星期,每天在街上、在食肆、在球場上、在會所,也有陌生人或點頭之交趨前問好,善言鼓勵,令我一時感動無言!他們都說,他們和他們的家人和朋友均明白 我的感受、認同我的理念,希望我撐下去,不要令議會一把溫和的聲音也沒有。在電視台、電台及社交媒體上,情况也是一樣。我的朋友當然更甚。從政十年,從沒有這麼多人在公開的媒體和場合表明支持我的理念和 立場。儘管政改大勢已去,但了解到香港還是有很多溫和理性的民主支持者確是一份欣慰!

特區究竟有多少這樣的人?沒法知道!特區政府不會試圖 為此作統計;就算是民主派也不想知道這答案。理由很簡單,現在正是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管他有多少理性務實的民主支持者!反正他們不會振臂疾呼,不會舉 辦公共活動,不會表示放棄民主黨派!量化了這類人反而會令當今民主黨派進退維谷。政治便是這樣!沒有邏輯、沒有對錯!

你可以說這是鴕鳥心態,也可以說這是政治立 場堅定的表現。但事實是這與應否否決政府的政改方案之考慮關係不大。民主派考慮的,是如何面對激進派的攻擊和最堅實的民主派支持者。從現實角度去看,人大 常委會所訂下的政改框架也實在沒有什麼討論的價值。《決定》說得很清楚,把選舉委員會改名為提名委員會便可算是落實了普選承諾。反正提名要過半數支持,雖 然《決定》說提名委員會的組成在本地立法層面是有改動空間,但這「空間」是不能影響提委會之本質的。到了這山窮水盡的時候,還管他理性不理性?

前路怎樣走?我深信民主黨派要來一個大換血才能客觀地重新檢視這條政改之路,是否還要用上街頭政治策略?我們要仔細思量是否悉心培養政治博弈人才才是出路。這一輩的民主派做不到,只好期望下一輩的民主派能跳出因循守舊的鬥爭框架。問題只是,這下一輩人究竟在哪裡?

Thursday, September 11, 2014

裸照

荷里活豔星儲存 於雲端上的
裸照被盜之新聞,在互聯網上雷厲風行,網民奔走相告,像是本世紀最大的發現。有記者 氣急敗壞地跑來找我:「怎麼辦?如何可以杜絕這些行為?」我笑着回答:「很簡單,不拍裸照或拍了後不放在電腦及雲端上,便絕對沒問題了!」記者 一時呆了,無言以對。對不起,這答案確是輕佻了一點,但也有其符合事實的道理。要明白法律與犯罪如影隨行;有法律,自然也有犯罪的人,這定律是永遠改變不 了的。但也不能說,法律是沒用的。法律或許不能絕對阻止某些行為,但卻可以通過阻嚇作用奉勸世人不要以身試法,從而減少一些不為社會接受的行為。

《私隱條例》關卡多

但 私隱這東西在特區卻連法律保護也談不上,更遑論阻嚇作用。首先我們要了解特區並沒有法律真正保障私隱。很多人比較熟識的《個人資料私隱條例》只是一條規範 所謂「資料使用者」如何處理收集回來的個人資料之條例。這條例第六十四條規定,任何人若意圖獲得金錢利益或導致他人蒙受金錢損失或心理傷害,未經「資料使 用者」同意擅取及披露當事人的資料,即屬犯罪。大家可見這罪行的關卡也頗多;例如,披露者是從個人儲藏資料的電腦取得或不能證明其意圖是涉及金錢利益,或 導致他人蒙受金錢或心理損害,便不屬犯罪。在這方面,雲端設施是否屬於條例所針對的「資料使用者」實是一很大疑問。

除了《個人資料私隱條 例》,《電訊條例》第二十七條A也規定任何人藉着電訊指使電腦執行任何功能取得「任何程式或數據」,即屬犯罪。裸照是否屬於「數據」也頗耐人尋味,但若偷 取過程不涉及電腦執行便肯定不犯法!另外,《刑事罪行條例》第一百六十一條規定任何人有不誠實或以犯罪意圖取用電腦,也是一項罪行。但這條罪的主要元素是 需要證明犯罪者有「犯罪」或「不誠實」意圖。犯甚麼罪才算是有「犯罪意圖」?若取得裸照的人認為其行為有理由,或他認為他只是偷取而非欺騙任何人便不屬犯 罪?

海外犯罪難監管

除了這些問題外,最重要的,還是所有特區法例只在特區法律領域內才有法律效力。假如雲端設施或處理雲端設 施的伺服器儲在海外,那麼就算犯罪者和受害人均身在特區,這些條例也可能因為偷取的行為可被視為不在特區發生而完全不適用了。又或是犯罪者本身身處海外, 那麼雖然竊取的資料源於本地,但該等跨域行為能否以特區法例入罪也有很大的疑問。過往很多重大的跨境行為,例如侵犯版權行為、販毒、航運法律責任等等,國 際間均有通過國際公約達成近乎一致的法律標準,互相協助執行法律。但在互聯網如此普及的今天,互聯網上的侵權行為卻始終還沒有任何跨國的認同和共識去處 理,這實是非常令人感到可惜和無奈的一件事。直至各國就這方面達成共識,簽署實際可行的法律公約,互相協助嚴格執行法律保護個人私隱之前,最簡單的自保行 為,看來還是謝絕拍裸照了!

Friday, September 05, 2014

萬念俱灰

首先,我要向您 們道歉!我失敗了!我們也失敗了!這不是第一次,我恐怕也有可能不是最後一次!我也要為八月三十一日那天在電視機前的表現道歉!黯然落淚不是軟弱的表現, 只是再也難以掩飾痛心的結果。希望您們明白,在那一刻我所想的只是:難道過去一年,對不起,是過去十年從政的努力,便是如斯終結?只是在電視機上看到?這 是 何等的遙遠、何等的冷漠!

在那一刻,確是萬念俱灰,怎樣也想不出留在議會的意義何在。老實說,我年紀也不輕了,激烈抗爭更非我所長,要繼續爭取,也應是年輕一輩的責任了,還在拖拖拉拉幹麼?但我不是衝動的人。幾十年律師生涯,令我懂得愈是重要的決定,愈是要考慮周詳。

其實那不祥的預感,在海外放假時已早有,亦已有了最壞打算。那天中午,手機傳來一份泛民的聯署聲明。心在想,投票聲明不是早前已作出聯署了嗎?也沒 有細看,更沒有心情與泛民同事咬文嚼字,要離開、要反對,還要說那麼多?只好自行出了一個簡短聲明。覺得內容完全一樣,卻想不到傳媒從來不看聲明內容,只 看有沒有「聯署」。這也是我對特區政圈心灰意冷的原因之一。

不想再引用董建華的「名言」,但確實是否一走了之便解決了問題?雖然對我來說,政改已是一個返魂無術的假議題,但還有那個政改議案怎辦?從政十年,一直為自己定下三個目標:爭取普選、訂立公平競爭法及設立最低工資。最後兩者均做到了;在爭取普選方面,雖然失敗,但可能最後一步便是要否決一個徹頭徹尾也是篩選的提名制度。也許這是唯一最強而有力叫我留下的理由。

在此以後,政改對我來說已不再是一個議題。我會改為專注議會民生議題,期待否決政府議案的一天!